刻在記憶中的澧水

    在我幼小的印象中，名列湖南四大河流之一的澧水，是一條原生態(tài)十分美觀的大河。那時的沿河兩岸，處處樹木茂密，濃蔭蔽日，河水一片清亮碧綠，魚兒潛游可見。深水潭中，不時還有野鴨飛起。急流直下的地方，只見水沫高高飛濺，耳聞水聲游蕩如雷，其情其景真壯觀不已。
　　
    更妙的是，在這種原生態(tài)十足的河流環(huán)境中，乘一葉烏篷船，或搭載更原始的大木排，從澧水源頭漂流而下，過桑植、進大庸、經(jīng)慈利、入津市、去洞庭，那沿途沒有水壩，沒有電站，航路暢通無阻，那種漂流的感覺，才真叫爽極了。
　　
    像這樣的遠程乘船在澧水航行，我的父親一輩曾有多次經(jīng)歷。而我小時的出行，只在澧水中源的陳家河至桑植城一段，有過多次的乘船或乘木排記錄。
　　
    令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20世紀50年代末的一個春忙之日，學(xué)校放了農(nóng)忙假，教書的姐姐送我回百多里外的老家。那次本想找只船從澧水搭去縣城，卻不料陳家河街外河潭邊的船都開走了，旁邊只有三只木排正要起行。我們別無選擇，只好講定價錢，付了一元多錢，便上了其中一只木排。這木排頭窄尾寬，中間隆出水面有一尺多高，一丈多寬，上面還搭了一個竹棚，里面鋪著草席，坐上去還挺平實舒服的。木排的前端伸著一根長長的劃槳，由掌舵的排手操縱方向；另有一人在中間或后部使用竹篙，隨時矯正木排的偏正及行速。
　　
    三只木排先后緊隨出發(fā)了，我們坐乘的是最后一只木排。這日的河水很飽滿，因為連續(xù)下了幾場春雨，河水較平常時漲高了數(shù)尺。那木排在河中緩慢漂過一會，前面很快進入第一個急流水湍的轉(zhuǎn)彎河道。掌舵的王排佬手中操著槳舵，不慌不忙將排頭對準中心水道，讓木排順勢漂下去，到急流中間，只聽一陣磕磕碰碰的聲音響起，木排在激烈晃蕩，那飛濺的水沫把木排全都澆濕了。坐在中間的竹棚里，只見水已漫浸到了席子下。我和姐姐不由得都站了起來。鞋底也很快被浸濕了。等到急流漂過，前面進入一段深潭河道，木排才又恢復(fù)到正常的河水高度，漂速也緩慢平穩(wěn)多了。這時看兩岸的河沿，全都是陡峭的巖壁，巖上的山峰高聳入云。河道在這種峽谷深潭中穿行了數(shù)里，接著又是幾道拐彎，連幾道急流，然后到了兩河口地帶。此地岸上能見桑植舊土司城遺址，粉墻黑瓦、飛檐翹角的老城建筑還有不少。那些房屋映掩在一片古木參天的綠樹叢中，景色漂亮極了。從兩河口往下，河道又進入一段險峻的峽谷之中。那峽谷里林木濃郁，樹枝上不時有鳥鳴猴跳，奇峰懸崖，蔚為壯觀。其中有一處地名叫葫蘆殼，地形十分險要。以前行路到此處要繞很遠的道。后有積德行善之老人，在葫蘆殼的崖壁上鑿了一條小路，這段沿河路才勉強可直接通行。
　　
    葫蘆殼下端的河道很寬，我們的木排經(jīng)過一段水道時，在一塊礁石邊突然卡了殼，幾根木頭被礁石掛住了，整個木排打橫快散架。王排佬和另一排客跳下水去，用肩扛手掀，好一會才將卡住的木排放漂下去。這時我們坐在木排上，雖然險象環(huán)生，衣褲都被打濕了，但那種乘排沖浪的刺激也頗覺痛快過癮。險情解除后，木排繼續(xù)前行。過了小埠頭，往下進入南岔，再前去河道就漸漸寬了。到傍晚時分，木排終于順利抵達了桑植城外。
　　
    我和姐姐上岸后，心里才覺松了一口氣。此時，我們都已如落湯雞，但是畢竟平安漂過來了，而且還見識到了河兩岸許多原始的美景，為此我們都覺得十分僥幸。
　　
    有過這次的漂流經(jīng)歷后，我對澧水的認識體驗便收藏進了記憶深處?，F(xiàn)在，數(shù)十年過去，澧水仍還在不斷地流淌，但它眼下的形狀在我看來早已變得面目全非。隨公路交通的發(fā)達和各處電站的興建，澧水上游早已斷了船行航道，木排漂流也幾乎絕跡，尤其令人痛心的是，沿河的城市污染，使這條水道的水質(zhì)早已不如從前那么潔凈，河中挖砂等作業(yè)的開展，使不少地方的河道已變成百孔千瘡，河兩岸的天然植物也多半被毀消失，昔日諸多原始生態(tài)的美妙景觀已一去不返。為此，我想大聲疾呼，住在澧水兩岸的人們，請多一點保護我們居住環(huán)境的意識吧，清不要再向河中倒垃圾，排污水，再不要污染這條黃金水道，也不要過度地去開發(fā)這條黃金河流，應(yīng)讓我們的母親河盡可能多的保留一點原生態(tài)，這才是我們作為人類所應(yīng)具有的理智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