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中吟一曲唐詩

　　2011年5月14日。小雨。
　　此時，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著翠雨，如寫滿唐詩宋詞的屏，垂掛在天地間，任意掀起一簾，都是詩意的美。
　　第一次聽李元洛老師講課是2006年夏天，在我美麗的家鄉(xiāng)張家界。當時，還欣賞了他的一篇游張家界的散文，聽他談了創(chuàng)作經(jīng)歷。再次聽他講課，73歲的他依然那樣精神奕奕，還是講唐詩宋詞。
　　他說因為要講課，昨晚十一點才睡覺，一點鐘醒來，睡不著，在床上看書。因為我們是毛澤東文學院九期學員，他一口氣說了很多吉利的九字詩詞來贊美。“疑是銀河落九天”、“九華帳里夢魂驚”、“ 九州生氣恃風雷， 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當然九也有不好的說法，就不說了，多數(shù)還是好的。”大家被他的幽默逗笑了！
　　他說唐詩是詩美的寶庫。由《送孟浩然之廣陵》入題，他先讓學員朗誦。學員讀得沒有感情時，他做示范，高聲領誦，抑揚頓挫，聲情并茂；又播放了中國古詩詞演唱第一人姜嘉鏘的錄音。靜態(tài)的唐詩變得波瀾起伏，整個課堂彌漫著唐詩的氤韻。他說唐詩是民族的驕傲，是文化的精華，是詩人個性與當時社會背景的完美結(jié)合。他說唐詩是文學的經(jīng)典，對經(jīng)典，我們應該敬畏。他說唐詩是精神的家園，我們應選擇唐詩宋詞作為自己的精神故鄉(xiāng)。他帶領我們?nèi)ジ惺芾畎自姷暮肋~飄逸、杜甫詩的沉郁動魄、王維詩的清新淡雅、白居易詩的通俗自然、韓愈詩的奇絕、李賀詩的鬼怪；感悟李白的雄心，杜甫的愛心，王維的禪心。他用八個字“恢弘博大”和“高華絕艷”概括唐詩的特征，浩如煙海的唐詩便簡約地呈現(xiàn)在大家的腦海中。他轉(zhuǎn)過身，在黑板上寫著飄逸的大字。望著他高大的背影，想到一個詞：器宇軒昂。他和他的詩詞之旅器宇軒昂的呈現(xiàn)在現(xiàn)代。
　　他說唐詩與現(xiàn)代，肯定會講到寫現(xiàn)代詩的人都從古典詩歌里吸收了豐富營養(yǎng)，也肯定會講到洛夫。提起洛夫肯定會說到洛夫贈他的一首123行的《湖南大雪——贈長沙李元洛》，他表情很溫軟。洛夫的詩就是從唐詩里面化出來的，讓我們看到唐詩于當代文學的關(guān)系；看到他與洛夫的深厚感情；也看到那一代人心中的一滴淚，歷史中好大的一滴淚！他朗誦洛夫贈他的詩，在“我們風過，雨過，霜過，痛過”四處詞位活用的地方兩次高聲朗誦，感情從血液里迸發(fā)而出，從丹田里顫抖著，穿透時空，在教室上空回蕩，直揪人心。久久地，教室里掌聲雷鳴。
　　他說到文化，說中國文學史上，只有三個人稱得上“偉大”。大家先說了自己認為偉大的人。他說只有屈原、李白、杜甫三個人，沒有過多解釋和渲染，大家已豁然開朗。接著他又說到《戰(zhàn)國策》、《左傳》、《史記》，說他們都是個性張揚，文采飛灑，對底層人深切的關(guān)注。他說孟子超過孔子。他讓學員們站起來說孟子的重要思想，一位女學員因為激動，把“民為貴，君為輕”說反了，李老重說“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說到“次之”兩字時，音調(diào)高昂起來，拉長，再拉長。臉上表情莊重。我們的心靈被深深震撼。他又找一位男生補充孟子的思想，當那位男學員說出第一個字時，大家都不由得著齊聲跟讀：“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課堂上，所有的人都仿佛脫去了一層無形的外殼，變得神清氣爽。
　　對于現(xiàn)代新詩的個人化、低俗化、商業(yè)化、官場化、無序化，他用了八個字，告誡大家，詩要“通向時代，通向人民”!也許這正是他為什么說只有屈原、李白、杜甫才稱得“偉大”，為什么他充分肯定孟子的原因。
　　他還為每位學員打印了《將敬酒》、《蜀道難》兩首詩，并在幾個易讀錯的字后面注上拼音，臨下課，交待班委：每個同學都要背誦，并且要檢查!我想這就是一位長者，努力讓古典文學的臍帶與現(xiàn)代文學對接的有效方式。以后的很多次班會，大家都會朗誦《將敬酒》。端午節(jié)那天，同學們相聚在一起，以筷擊桌而歌，而詩，大有“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的氣概。散席后，才發(fā)現(xiàn)無數(shù)支筷子斷落在地上，如一地的句逗。
　　站在李老身邊留影，心里充滿敬畏，還想著他的話，寫作應“通向時代，通向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