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年教出300名大學生

有這樣一位土家族老師，扎根鄉(xiāng)村小學多年，盡管只有一人一校，且因公負傷致使左腿截肢，但他不言放棄，依然默默無聞地埋頭教育。從教34年來，為貧困山區(qū)600多名孩子點亮了知識的心燈，其中300多名土家兒女考上了各類大中專院校，走出了大山。
他就是慈利縣江埡鎮(zhèn)龍?zhí)稙承W的卓從美老師，他的感人事跡讓大山為之落淚。他的事跡告訴我們，只有一條腿也可以頂天立地。

開展義務勞動時雙腿被砸傷，
忍痛堅持教學三年不到縣醫(yī)院就診
1976年，高中畢業(yè)的卓從美在龍?zhí)稙赤l(xiāng)中橋村小學走上了教師崗位，先后任教于明潭村小學、柳枝坪村小學、龍?zhí)稙赤l(xiāng)中心完小、龍?zhí)稙常üP架村）小學。
1988年3月，卓從美在中橋村小學學農基地開展義務勞動，在挑石頭砌基腳時，扁擔意外地折成兩截，沉重的巖石重重地砸在卓從美的兩條腿上，連皮帶肉一直到腳背全部刮傷，鮮血淋漓。“卓老師！卓老師！”學生們看到這一切，哭喊著圍過來，聞訊而來的家長們急忙將他背回了家。
雖然是因公負傷，可是卓從美考慮到學校沒有錢，也不想給國家增加負擔，更不想讓學校的貧困孩子因為自己治病后沒有錢給他們墊付學費而失學，他拒絕了愛人易長英送自己去縣城人民醫(yī)院治療的勸說，自己求人幫忙弄來一些中草藥，利用土辦法進行治療。
兩條腿不斷地紅腫，潰爛，流膿。沒有鎮(zhèn)痛的藥物，他就咬牙忍受。沒有好的消炎藥，他僅靠十分便宜的四環(huán)素來消炎。晚上，卓從美疼得實在沒有辦法了，只有放聲痛哭，以哭喊來減輕病痛。往往鬧到天亮，一家人才得以安心睡覺。
在大兒子卓鑫的心里，永遠都記得父親因為腿疼而發(fā)出的哭泣聲，那是他童年最為難忘的記憶。父親的堅韌，忍耐，不亂花國家一分錢的事，讓卓鑫刻骨銘心。
這一疼，就疼了整整三年?？墒牵甑臅r間里，卓從美并沒有耽誤教學工作。為了不拉下學生的成績，他忍受著疼痛咬牙堅持教學。
三年后，國家政策好轉。1991年春，在教育部門各級領導的關懷下和催促下，卓從美終于來到了慈利縣人民醫(yī)院進行全面治療和檢查。可是，治療的最佳時機早就過去，左腿上面潰爛的皮膚已經(jīng)演變成了皮膚癌。為了不讓皮膚癌擴散，卓從美不得不接受了左腿截肢的命運治療手段。
從此，卓從美就成了只有一條好腿的土家男人。帶著安裝的假肢和一雙拐杖，他回到了生他養(yǎng)他的故鄉(xiāng)龍?zhí)稙?，拿起了粉筆又為孩子們教起書來。

跌倒了又重新站起
以全部心血澆灌著山里孩子
當一家人為卓從美今后的生活擔憂的時候，他卻反過來安慰家人：他會重新站起來的。
為了不在孩子們心目中留下殘廢的不良印象，為孩子們樹立自強不息的人生觀念，通過一段時間的休整，卓從美嘗試著丟開雙拐，練習獨立走路。
練習走路是艱辛的，摔倒，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截肢的部位和假肢的交接處，往往是磨破了皮，血水浸透，目不忍睹。在練習的過程中，每每看到卓從美搖搖欲倒的身子，易長英都想去扶一把?？墒?，每一次都被他嚴厲地拒絕了。看著他被血水浸透的褲管，和滿頭滿臉的汗水，易長英只能背轉身去，默默地掉眼淚。
就這樣，在大山深處的羊腸小道上，卓從美從一瘸一拐到一步一步，完成了一個土家男人的艱難挺立。
連接卓從美左腿的假肢一付需要800多元，三年必須更換一付，而且需要到長沙去更換?？墒?，卓從美不想給國家增加負擔，第一付假肢使用五年了還沒有更換。
假肢延期使用，最后還是出事了。
那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由于假肢上面的鏍絲銹斷了，整個假肢全部散架，卓從美一個趔趄，毫無征兆地撲倒在了路上。路上沒有人，卓從美只好把掉落的備課本撿起來，揣在懷里，朝著家的方向拖著殘腿，攀爬前進。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可是自己離家還很遠很遠。卓從美爬到一棵棕樹邊，用手折來棕樹葉，將棕樹葉捆住假肢，找來一根枯樹枝當做拐杖，開始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在這樣艱難的情況下，卓從美從來就沒有放棄過家訪。對于山里的孩子來說，家訪是一種效果最好的教學方式之一。龍?zhí)稙车纳缴綆X嶺，龍?zhí)稙车臏蠝羡舟?，以及江埡水庫的偌大水面上，都留下了卓從美家訪的身影。上山下河的艱險，劇毒五步蛇的潛在威脅，都沒有讓卓從美退卻。頻繁的家訪，親切的問候，老師和家長面對面的交流，為學生成績的提高和性格的培養(yǎng)，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從教34年來，卓從美任教的班級和學生，在參加鄉(xiāng)鎮(zhèn)統(tǒng)考的時候，經(jīng)常性地取得個人第一和平均第一的好成績。
今年29歲、已經(jīng)成家的卓鑫依然清晰地記得，自己在桑植縣人潮溪鄉(xiāng)中學讀書的時候，父親卓從美既要翻山越嶺去給自己送口糧、送零用錢，還要繼續(xù)翻山越嶺，急著趕回來，給孩子們上課。從來就不敢耽擱孩子課程的卓從美，就這樣在逶迤連綿的大山深處，用自己的全部身心澆灌著山里的孩子。那種艱難和心酸，是任何語言都無法表達出來的。

多次放棄調往鎮(zhèn)上教書機會
遙遠路途耽誤了搶救兒子生命的機會
災難總是在不該來的時候，向卓從美襲來。
2003年5月，在江埡鎮(zhèn)中學讀書的小兒子卓越回到了龍?zhí)稙赤l(xiāng)的家里，過周末的時候突發(fā)疾病。卓從美和愛人易長英以為是普通疾病，忍一陣子就會好一些的，所以沒有引起重視，各自都在忙自己手上的活計。卓從美繼續(xù)在批改學生的作業(yè)，易長英和她的姐姐、姐夫們在地里勞動。
可是，越來越厲害的疼痛讓卓越凄慘地呼號起來，看來不送醫(yī)院是不行了。可是，江埡鎮(zhèn)醫(yī)院在大山的那一邊，路途十分遙遠。卓從美夫婦圍過來，看到豆大的汗珠從小兒子卓越的額頭不斷地冒出來，驚慌起來，趕快給120打電話。
可是電話一直打不通。
“看到小兒子越來越不行了，只好央求村里的農用車，送我們去30多公里以外的江埡鎮(zhèn)上。這邊讓親戚繼續(xù)給120打電話，讓救護車過來和我們在路上對接?！币组L英現(xiàn)在回憶起來，仍然是一臉凄楚，當農用車行駛到靠近趙家崗鄉(xiāng)政府，終于與前來急救的120救護車碰面。急救醫(yī)生跑過來一看，卓越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
120救護車無奈地回去了。根據(jù)土家山寨的風俗，載著活人來的交通工具，不能載著死人回去。卓從美夫婦需要另外雇車，將小兒子的尸體運回龍?zhí)稙赤l(xiāng)。
簡易的山區(qū)公路邊，在等車的兩個多小時里，卓從美夫婦輪流抱著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的卓越，不愿意放下他的身子，就像他活著的時候，在父母的懷中熟睡了一樣?？墒牵瘋臏I水，還是涌出了卓從美的眼眶，滴落到小兒子卓越已經(jīng)完全冷卻的臉龐上，無聲無息。
一個年僅16歲的少年，就這樣離開了疼愛他的父母，離開了他的好兄長，離開了他心愛的學業(yè)和美好燦爛的未來。
小兒子卓越去世后，卓從美有過嚴重的愧疚感：本來小兒子的學習成績十分優(yōu)異，是棵好苗子，好好培養(yǎng)，今后絕對有好出息?？墒乾F(xiàn)在……他本來有多次調往鎮(zhèn)上去教書的機會，可是自己一直固守在醫(yī)療條件有限、山高路遠的龍?zhí)稙?，遙遠的路途耽誤了搶救兒子生命的機會。更為不可饒恕的是，自己一心撲在教學工作上，沒有給予兒子更多的關注，哪怕是可以休息的周末。如果自己引起高度重視，早一點送兒子前往江埡鎮(zhèn)進行搶救，兒子肯定會活下來。
自責像毒蛇一樣，將卓從美的心靈殘酷地咬噬著。
到如今，已經(jīng)整整七年?？粗嚼锲渌暮⒆釉谧约旱慕逃拢粋€個長大成人，從龍?zhí)稙巢粩嗟刈呦蛄硕嘧硕嗖实纳酵馐澜纾繌拿狸幱舻男目罩饾u明朗起來。每一年的清明節(jié)，卓從美夫婦都會到小兒子的墳頭去看看。焚燒紙錢，點燃香燭之后，卓從美總是喃喃自語。他給另外一個世界的兒子說得最多的，就是自己教過的學生，某某某考上了大學，某某某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某某某回到龍?zhí)稙硯еc心禮品來看望和感謝自己了。

感人事跡在大山中傳播
他的堅守是人世間最美的風景
從1997年開始，因為江埡水庫的修建，很多人都離開了龍?zhí)稙嘲岬搅送獾?。可是，為了山里的孩子們，卓從美堅決不搬遷，把一家人都留在了龍?zhí)稙?，繼續(xù)教書育人。
位處庫區(qū)的龍?zhí)稙?，除了水庫，就是大山。孩子們上學，要翻山，要越溝。在崇山峻嶺的小路上循環(huán)往復多次，才能到達學校。常常是孩子上學，家長牽掛。學生放學，老師擔心。
只有一條腿的卓從美，在這山道與水道交錯的大山深處，迎來春秋，送走冬夏，將一批批學生從家里接到學校，再從學校送回家里，一程程，一歲歲，從未停歇。在他的內心里，那些孩子們不僅是自己的學生，也是自己的子女，親生的子女。
2005年上學期，從小學一年級到四年級一直在龍?zhí)稙承W寄宿就讀的7名學生，馬上就要離開這里前往江埡鎮(zhèn)上的中心完小讀書去了。期末考試的前一天，卓從美在教室里面，給學生們發(fā)表臨別感言，話還沒有講完，舍不得離開卓從美的孩子們就哭成了一團。
正在廚房里面，為孩子們做晚餐的易長英，聽到孩子們的哭聲，想到自己四年來都把孩子們當做自己的兒女一樣對待，照顧他們，心疼他們，淚水情不自禁地涌了出來。
傍晚，霞光映照在碧波蕩漾的庫區(qū)湖面和巍巍聳立的四方臺大山上，孩子們邀約其他寄宿的學生和學校周邊的學生，來到學校簡陋的操場上，自編自導自演，自發(fā)地專門為卓從美夫婦表演了一場別具特色的“文藝晚會”，感謝四年來夫婦倆為他們的付出。
大山深處多年來只有一名老師的這所小學，在夜色中傳出了陣陣悅耳的土家山歌。熊熊燃燒的篝火旁邊，孩子們自己創(chuàng)造的趣味舞蹈讓卓從美夫婦看得哈哈大笑?？墒?，笑著笑著，淚水猝不及防地奪眶而出。在那一刻，卓從美的眼前，晃動的不僅僅是孩子們歡快的舞蹈身影，也有自己燦爛的、已經(jīng)遠去的青春，還有自己當年健康有力的左腿，更有小兒子卓越那可愛的臉龐。
“為了山里的孩子，我即使失去的再多，我也無怨無悔?！弊繌拿啦粮蓽I水，站起身來，拉著愛人易長英被歲月磨礪得越來越粗糙的手，加入了孩子們已經(jīng)跳上土家擺手舞的隊列中。
在筆者采訪快要結束的時候，快過完暑假、馬上就要開學上課的三年級學生解蕾、二年級學生金倩和唐麗，得知消息來到學校，為筆者集體朗誦了這樣一段話：“我們的老師叫做卓從美，50多歲了，是一名優(yōu)秀的好老師。老師很愛我們，很關心我們。老師每天都認認真真地給我們上課。下課的時候，老師叫我們玩游戲，我們玩得很開心?！?BR>童稚的語言，可愛的笑臉，讓筆者驚嘆于大山深處孩子們的樸素和純真。
江埡鎮(zhèn)中學政教主任曹光訓，給卓從美給予了這樣的書面評價：“多年來，卓從美一人一校，拖著一條殘腿，為了大山深處的基礎教育，任勞任怨，甘為人梯，默默地奉獻著。雖然條件惡劣，但是他教學認真刻苦，在同層次學校的教師中取得了更大的成績，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無名英雄、優(yōu)秀教師。”
據(jù)了解，卓從美從教34年來，一共教了600多名學生，大部分學生成績都很優(yōu)秀，其中有300多人考上了各類大中專院校，分布到了祖國的四面八方。而在這樣的深山溝里，如果哪戶農家考上了一名大學生，那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卓從美如今已經(jīng)是小學高級教師，因為身體傷殘，根據(jù)國家政策，早就可以退休回家，好好休息了?？墒?，卓從美從來不提退休的話題，別人在他面前說起，他十分生氣。他認為自己的身體和精力都很好，還可以繼續(xù)教書，十年八年沒有問題。
“我想繼續(xù)教下去，一是因為我本身喜歡教書；二是我對國家懷有感恩之情，國家這么照顧我，我腿殘以后一直給我報銷醫(yī)療費用，我不能丟掉土家人的仁義；三是我的身體還可以，還能教書?！?BR>春蠶到死絲不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我還能教書，我還要教書?！边@是從教34年、僅有一條腿的土家山寨小學老師卓從美，面對巍巍大山，永遠不舍育人情懷的樸素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