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金鞭溪

我讀金鞭溪
李文鋒
    金鞭溪是張家界這位絕代佳麗的一抹飛目流盼。一位英雄告訴我，他被金鞭溪征服了；一位關(guān)女告訴我，她在金鞭溪銷魂了。要寫英雄與美女嗎？不!在一次美酒加咖啡的狂舞中，我突然掙脫了紅塵滾滾，擁抱了金鞭溪的冰清、玉潔、瑰麗與情姿。
                                                 ——題記
    金鞭溪美目倩兮。美色已不能拿沉魚落雁的古美人相比，也不能拿秀色可餐形容，更不能拿美就是實用的理論來證明之。它的美：在親近，在媚妖，在透明，在引誘，在留連，在欲露未露的含情，在接近天際的流水，在夢的呼喚，在詩的顛狂，在舞的回眸，在歌的婉轉(zhuǎn)，在冬的沉靜，在春的萌動。
    走過一段清寂，浮躁在此隱退。
    走過一段幽冥，情愛在此過濾。
    走過一段透明，生命在此永恒。
    金鞭溪的人口處，便是一派幽幽竹篁。那是板橋大師筆下的竹子吧，如刀如槍。桿分節(jié)而筆直，堅硬里透出清氣。彌漫而流動的竹斑，演義出百般的世態(tài)炎涼，展示出千姿的男歡女愛，描畫出城市鄉(xiāng)村眾生相。竹節(jié)，是音律的樂譜，一溜兒變幻莫測，節(jié)里分明，中空藏天地靈光，想和親近者對話嗎?這清韻的竹笛。竹葉，風(fēng)中的青翠，雨里的情態(tài)，如畫板上的調(diào)色，如歌舞中的腰肢，無數(shù)的“個”字，撐開一片自由的天空。竹林，很有個性的鳴唱，很是抒情的躬迎。風(fēng)流而不媚俗，平實而不呆癡；未出土而有節(jié)，高凌云仍虛心。生命的節(jié)奏，舒徐自如，完美流暢。愛情的旨意，豐腴充分，有傳情，有接納，有奉獻，飽滿恣肆。小花雀群空壓來，似一粒粒種子，在春風(fēng)的手指里播進了竹葉叢中，唧唧喳喳的發(fā)芽了。
    穿過竹林清韻，生長了億萬年的一顆竹筍朗然人目，這是傳說的秦始皇的金鞭了。金鞭發(fā)射了，射向天際，撞開云霧。星子亮了，鳥兒驚飛，黎明睜眼，旭日啟動，白云繞竹，清風(fēng)穿越。雷聲隱退了，飛雪消失了。雨起時，金鞭射向了天堂；月起時，金鞭射向了萬倍縮
微的瞳孔。陽光下，紫光閃耀；呼喚中，歲月已沉淀出晶瑩的翅骨。
    金鞭雄壯奇?zhèn)?，直刺藍天。
    金鞭如地球上生長的一根手柄。
    金鞭溪日日夜夜纏繞著金鞭，守護著金鞭。
    小橋。流水。陽光。紅帽。古樸典雅的意蘊，熱烈現(xiàn)代的歌唱。小橋下流動的濃蔭，敘說著夢的幽情；紅帽下幾篇幸福的童話，映著紅色的火焰，忘了來路，隱去了歸途。憂愁、勞累隨水遠去，遠去的是浪遏飛舟；歡樂、舒暢在風(fēng)中飄揚，飄揚的是回旋崖壁的民間小調(diào)。和小橋留一個影，把白色的水花裝進眼底，讓陽光啃噬心頭小草，把紅帽拋起來，拋起來，挨近天空，挨近太陽。
    紅帽是天空中的一朵彩云。
    紅帽是太陽下的一片花環(huán)。
    一溪的紅帽，一溪的云霞，一溪的花朵。那是一群一群鴿子花，那是一片一片龍蝦花，那是一垅一垅金銀花?；ǖ南?，花的谷，花的崖，花的海洋，花的鳥語，花的酒香，花的形狀與色彩，嘹亮了觀花朵的唇上，粘在葉片的眉上，站在崖的脊背上，講述流浪的故事。雨中，游人和樹的枝椏上都開出了紅色黑色的花葉，花葉帶給赴約者一個十分的溫馨。雨的造訪不期而遇，游人與雨頓作親近。溪水有了雨的腳印，紅魚兒吻著舍不得離去。路上有了行人的腳印，這是人生價值的翻譯。正在密密的相思中，忽一聲鐘鼓雷鳴，萬道金光拔刺剌跳進了這金鞭溪谷，太陽的舞女，撒開了彩虹長裙，在作一次原始沖動的狂舞狂歡。一個小時又半個小時之后，一只海豚似的崖嘴上，叼起了一枚火球，那是海豚的雜技表演，游人踮足而望，心就撲撲的激動。
    雨停了。雨簾拉開了，長長深深的金鞭溪谷，裸露出一溪有骨的卵石，一溪無骨的流水。卵石排列參差，流水就參差，參差著就有了人生的坷坷坎坎。卵石擠壓流水，流水就隨石賦形，扭動著萬般柔軟的肢體，作媚態(tài)，作英姿，作一路的遐想與輕狂。一窩兒的白，
碧水的極至，動態(tài)的色彩，一線兒的綠，白水的艷乍，靜態(tài)的色彩。水草白細的根，在水中擺動，小蝦輕浮其上，若水晶中的藝術(shù)塑雕。溪水上一個潭一個潭的排列，收藏著飛鳥的影子，接納著流水的急促與迷漾。潭中一窩的魚，只須一聲輕呼，便尋聲覓食，親近來，一開一合張著圓形小嘴，一下一上扇動薄粉似的亮翅，真是一潭的水妖，可愛至極，情不自禁蹲下去，若蹲在家中電視機旁的金魚缸旁，作癡心的調(diào)戲。溪水如泉，涓涓而流，春不暴，冬不枯，夏秋不盈，只是日日夜夜流動著清醇，流動著一顆平常心，流動著一尊佛心，流動著向東方，流向大海，流向天空。瀑是沒有的，那一線飛泉，是從世界上最美的瀑中分出來的一線絲巾吧。接近飛泉，就接近了激  情，接近飛泉，就接近了世界上最美之瀑。
    飛泉之下的紫草潭邊，紫草一撥兒一撥兒揮霍著情感。站在石板橋上，目視潭上飛泉之舞，真如少女芭蕾之妙，層層浪花，點點勁步，絲絲人扣，柔柔舞手，波如腰擺，纏綿悱惻。再瞧倒影兒白云擁著倒影兒水草，疑是天堂歌舞爛漫。枝條從石橋上伸手過來，想抓住過橋人的頭發(fā)，只是輕拽一下，又彈回去了，有心與無意期遇又散開。去潭邊，伸手去捧水銀一樣的水，指近潭邊，又停。怕觸動這靜靜的相思，怕驚醒這一湖幽夢，怕打破這滿湖的自然、哲理與童心。
    幽冥中，月亮升起，細水流著一峽音律。線條紊亂，影味含情。樹葉宛若飛動的翅，飛翅宛若天仙丟來的繡絹。擂動的鼓點遠去了，硝煙的馬蹄靜止了。水聲流著月聲，像摸不著的少女初戀的萌動。疑心唐詩在此物化，猜測宋詞在此造形。筍峰割裂了無數(shù)殘碎的月輝，月輝深吻著筍峰向上的欲念。月亮藏進了深閨，溪水藏進了深閨，溪谷的窗口星辰，等待深閨撥亮一片紫霞。
    一路的浪花咬食著少女的心尖尖。
    一路的回音撕磨得少男的淚汪汪。
    戀的驚喜，相約在金秋。一溪的紅葉，一溪的秋。秋如崖谷一樣深了，水就瘦了，樹就瘦了，激情藏進了成熟里。崖谷里的秋，仿佛早春二月，有一股淡雅的味，有清愁的秀，有音樂的神，那么溪葉就是溪花了，溪葉紅如花朵，美麗的小旗獵獵飄在崖壁。剪下來，藏進書頁，讀紅葉的紋路，讀季節(jié)的秘密，讀人生的輝煌。有葉風(fēng)中飄落如雨，漫飛如鴿，落水成帆，寄語遠方。那鐵桿細枝，靜立如鹿角，憶念葉的一生，呼喚葉的歸回，枝與葉的情意，隨季節(jié)之變，愈來愈深，互溫昨天，互囑明天。
    紅葉送來了骨的季節(jié)，力的季節(jié)，體驗生命小成的季節(jié)。冬的舞臺上，開始上演潔白之舞，道具，音樂，鑼鼓聲都址白色的。溪谷的崖壁上掛滿了冰凌兒，如倒懸的梳子，如小憩的白天鵝，如曳地窄窄的門簾兒。猴從冰塊上爬來，向玩冰者討吃的，逗趣后靜思，凝目遠去的冰塊上留下了祖先的足印。足印里有山川走勢，有流水人家，有季節(jié)變幻，有五谷擺動，有民族遷轉(zhuǎn)，有金戈鐵馬，有帝王將相，有男盜女娼，有狐朋狗黨，有生別死離，有混沌迷茫。冰，是鳥獸之明鏡，是靜氣之搖籃，是溪水之故鄉(xiāng)。柔情已潛入冰崖，摯愛已站在春的邊緣。長長的路基上，晶瑩透明，掩蓋了坎坷，溜滑叫人不忘艱難，不忘歡樂的另一面。   
    冰塊下，呼呼流動著春訊。  
    玩冰者好興致，破冰取水，裝進瓶內(nèi)。一人引領(lǐng)，數(shù)人效法。我問一位游僧何故？答日：取春之源。